熟女時代

白白問我有沒有在收集情詩？我腦中浮現的第一人選當然是鄭愁予，但我卻想起一首默默無聞的新詩，那是我在藝高時的蔡有鎮老師寫的詩，當時我一拿到校刊｢卦山學園｣就看見這首詩，很想立刻衝去導師室向他表達我的敬意，我多麼希望他知道有個女生看見了他的詩，並打從心底，愛慕，他的才華。

辜負

有一對青青子衿，上課時

總是輕輕地回頭，卻見

柔柔悠悠的波光

在秋水上盪漾。

下課了，兩顆

青春的心在球場上

鬥牛，心怦怦跳，球砰砰跳，協奏著

球友的歡鬧，

汗水滲潤了球場；

催綠了圍牆邊的一整排相思樹

以及兩棵苦楝；

連家裡的椿樹和萱草也都綠了。

今天模擬考，作文題目是｢向爸爸媽媽說｣

在最後一段，她寫道：

｢媽媽對我真好，我決不會姑付她！｣

改完作文，我跟他說：

｢她不會辜負兩個字，也不會寫絕喔！｣

他楞了楞央求：

｢老師，你會教她嗎？｣

｢不會！

辜負這兩個字太難寫，決絕更難分；

自己查過、寫過，才真的懂。｣

我對他眨眨眼，

他笑得像地瓜一樣的純樸。

因為愛情是平等的，

不能只是付和負，

所以，我想

她不會辜負，

也好。

這是校刊上的詩，當然是以校園戀情為主，我彷彿能看見蔡老師那促狹的眼神在學生身上流轉。兩年過去了，這本校刊我仍帶在身邊，因為這首詩。

辜負兩個字太難寫，決絕更難分；

所以，我想

她不會辜負，

也好。

多麼棒的一語雙關。

愛情如果不能勉強，至少也不要輕易辜負別人，因為那些傷害有一天一定會回到你身上，我沒有見過一個不停傷害別人的人最後是幸福的，因為他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？

這首詩讀來也許很淡，不過重要的是，我看見了作者是個有幽默感又懂學生感受的好老師，一個對學生戀情採取開放態度的老師，一定也有一顆包容的心。

最近小烏龜班上產生兩對班對，他說要是被導師知道一定會把他們拆散。

我心想，其實，愛，是擋不住的。能拆散他們的不是導師，是時間。

硬要禁止只會加深師生衝突，或是像這樣，學生瞞著你在校外偷偷約會，你卻什麼都無法知道。父母難為，老師也難為，我只希望你們要了解師長的苦心，在戀愛之餘能更加用功讀書，讓大人們了解愛情會使你們提升，讓他們看見它正面的力量，如果那個人不能使你變得更好，那又何必浪費時間去愛一個不值得的人呢？

今天去鄭老師補習班，老師說得很好，他說，對學生與對同事所用的語言是不同的。

我想，蔡老師的語言也許孩子們現在不會懂，但我想他知道，有一個女生懂得，並珍藏著他的一首小小的詩。